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王侯归来时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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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三三章(2/2)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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观亭月一边听,一边以指腹拂过桌角。

这破烂桌椅四处都是张牙舞爪飞翘的木屑,摸着就硌手。

“亭月。”余青薇提裙进门,“我问过小厮,马是他临走前骑的那匹,鞍上有余氏商行的标记……你们寻得什么线索了吗?”

她沉默地摆首。

“大嫂,报官吧。我们毕竟人手有限,不如官府可以城里城外搜查。”

余青薇咬住嘴唇:“报官……”

但凡牵扯上朝廷,事情势必闹大。

一旁的随从安慰道:“夫人宽心,指不定没那么糟呢?或许老爷已经回来了,正派人给咱们送信呢。”

余青薇深吸了口气,稳定心神,“好,我们先回府……若还是没有长河的下落。”她顿了下,“就立即报官。”

*

观长河当然没回家,他是个懂分寸之人,不会平白无故不知去向这么久。

此刻的余府里里外外炸开了锅,蜀中首富走失,消息是绝不能外露的,否则不只是在嘉定、川蜀,他州别府的大小商铺亦会遭受重创。

幸而他们与白上青还算有些交情,后者得知原委,立即点了几队人马秘密搜查,对外只说是某个要紧的管账先生不见了。

“纸里包不住火,不晓得能拖几时……你们也要小心,别轻易走了风声。”他眼皮一耷拉,若有所思地摩挲下巴,“余老板平日可和什么人有过过节么?”

“那就太难讲了。”余青薇摇头,“生意场上错综复杂,多少总会得罪些人,真要计较起来,得利的,失利的,眼红的,谁又说得清呢。”

“这倒是。”白上青轻叹一声,“树大必然招风……余家营生做得如此红火,从前有过类似的情况发生吗?”

余青薇:“长河一向谨慎,说来接手商行后,这还是头一次出意外。”

“唔……”

观亭月在边上一言不发的听着。

好巧不巧,大哥偏偏是在取钥匙回城的途中失踪的。

一个腰缠万贯的富商,寻常歹人会图什么?图钱财?

不对,寻常的歹人更不会向一方富甲下手,因为这样的商贾大多有江湖、朝廷上牵连不断的人脉。

哪怕是大一些的匪寨山头,也得担心要过赎金后会不会被官府出兵端了。

那么就仅剩下一种可能……对方图的,是钥匙。

“你是觉得,观长河的消失源于他身上的钥匙?”燕山抱臂在旁,像是一眼就看出她在想什么。

观亭月不置可否,“他自小练得一手重剑功夫,纵然如今手生了,也不至于被普通宵小偷袭。”

燕山微微拧眉,“观家老宅的地下石室一直秘而未宣,即便是我的下属,真正知道内情的却并不多。此外,就是你,你哥,你弟弟。”

隐约感觉他在内涵自己,观亭月斜过眼神,“你认为是我们家的人泄密?”

见被她误会,燕山视线一皱,“我没这么说。”

随后又换了个语气,“倘若真的是为了钥匙而来,事情可就不好办了。”

正交谈着,江流看着府中流窜的灯火,跑到他们跟前,“姐。”

他压低声音,“大哥是不是出事了?”

观亭月隐晦地竖起食指贴在唇上,“嘘,暂时先不要声张。”

后者听话地一瞥四周,“有什么我能帮上忙的吗?”

她想了想,“你在府内要替我好好照看大嫂,现下她身边不能离人,半步也不行,知道么?”

江流:“我明白了!”

在外面一来一回已然消耗了一下午,不多时天色便黑尽了。

观亭月到底是客人,余青薇不能真的让她夤夜出门去找观长河的下落,只命人安排了饭食,陪着她了无心思地吃了,又劝她早点休息,自己则带着两个孩子,坐立不安地在厅里等待。

深秋的晚上安静得尤其快。

观亭月站在厢房的窗边把青帘牵起一角,看余府中守夜的仆役们提着羊角灯从院中一前一后地经过,絮絮的,许是说着什么。

在她的印象中,观长河是个大事上严谨,小事上粗犷的人,他对于银钱并不斤斤计较,或许正因如此才更加适合从商。

那老歪脖子树下的青骓,是被人以军中惯用的打结方式系上的,他既有时间慢慢栓马,说明当时遇到的不是什么要紧的情况,未曾危及到性命。

她倚靠着窗,缄默地想。

大哥应该是瞧见了什么,亦或是碰上了什么人,故而翻身下马,想要去一探究竟……

可他到底是看见了什么?

那左近山道荒凉,往北是悬崖,往东是山壁,除了大片茂密幽邃的竹林,也就只剩下……一间貌不惊人的废弃酒馆。

酒馆?

观亭月忽然直起身。

脑中闪过他们刚进门时的情景,陈旧的木桌和椅子飞起倒刺,险些割破她的手。

大哥去的地方是那里?

余府的小厮曾言——“这木屋从前是个小酒肆……如今已许久没人住了。”

一个许久无人居住的酒馆,桌椅还是一尘不染的。

房门“吱呀”一响被人从内侧拉开,观亭月顶着漫天过分清明的星光,快步朝外急行。

她走的是后院夹道,没有惊动其他人,两旁长廊上的红枫倾盖斜出,笔直地延伸到角门。

那檐下挑着两盏不甚明朗的灯,昏黄的火光将一道清俊颀长的影子打在石阶间。

对方好似等了她有些时候,听闻动静才悠然别身过来。

燕山不阴阳怪气的时候,偶然那么一抬眼看人,眸子里的光竟有些清澈与坚韧,仿佛顷刻可以把人拽回数十年光阴以前,还是个纯粹干净的少年。

“就知道你放不下。”

他牵了两匹马,信手递了一骑过去。

观亭月接住,“你也发现了?”

“路上说。”

*

两人披着月色直奔城郊,燕山给她的明显是养足了精神的宝马良驹,速度较之白日快了不少,仅半个时辰就再度来到了那旧屋舍前。

四野是浓得化不散的昏黑,观亭月取下马背上的灯笼,提灯引路。

夜里的酒肆比白天要森然许多,尤其是半掩着的木门和窗扉,不时会无风自动地咯吱两下,若换个胆儿小的,当场就该去世了。

她轻轻推开,拉长了尾音的门轴声在万籁俱静的山野中响起来,连绵不绝地缓缓消弭。

里面的陈设一如此前,大堂内摆设着三张旧木桌,角落堆放有零碎的酒罐,破了个小洞的屋宇漏下一缕浅银的清辉。

灯光逐渐靠拢,和月华堪堪重合,视线中的桌椅被映出诡异的暗黄色。

“如今可以肯定的是,你哥进过这间酒馆。”燕山的手于桌沿的某一处停下,有一搭没一搭地叩了几下。

观亭月闻言极有默契地把灯往他指尖方向凑去。

“木头泛着潮气,尽管味道很清淡,不过闻得出是酒香。”他掌心在椅背上一摁,“这张桌子两日内一定招待过什么人饮酒水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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