这一路不长不短，约莫半柱香时间便抵达宫门。没想到皇上身边的宦官陈公公早已等候多时，三人寒暄一番便快步向长秋宫行去。
“皇后难产，折腾了一天。这会皇上还在长秋宫陪着 。”陈公公虽大步流星，却不失庄重，只是额间冷汗淋淋：“上天一定要保佑喔。”
一旁紧跟的司空鹤眠倒是呼吸平稳：“御医怎么说?”
“孩子太大不易生，皇后又体格娇弱，咱家离开时还耗着呢!这不，皇上说赶紧把王爷您接过去看看。”
云清和怀疑自己听错了，他低声问司空鹤眠：“你会医理?”
司空鹤眠不带任何情绪地看他一眼：“略懂。”
陈公公笑着解释道：“云尚书有所不知，潇王爷的生母，也就是遥太妃，尤善女子医理，连御医也得敬她三分。咱们王爷也是从小耳闻目染多了。”
“而且前几年骏惠公主出生的时候，王爷也帮了大忙。”
“是微臣孤陋寡闻了。”云清和嘴上应承着，眼里却还是一副不敢苟同之色。
说话间，长秋宫的翘角飞檐在皎洁月光下逐渐显现。还未走近，三人便望见远处灯火辉煌，隐隐听得人声嘈杂。
陈公公来时没执灯笼，恰巧最近的路又要穿过一片茂密竹林，三人只好摸黑前进。
突然，迎面响起一阵急促的脚步声，陈公公首当其冲地被撞到在地。云清和反应也够快，早已及时躲向一旁，丝毫没注意到一瞬间身旁伸过来的手。
黑暗中，司空鹤眠默默收回自己落空的手。
“诶呦!”陈公公痛喊一声，云清和忙拉他起身。
对面的黑影不确定地问：“陈公公?”
一道火光应声燃起，一侍卫打扮的男子举着火把站在他们面前。
“苏侍卫，你这是要了咱家的老命哟!”
苏毅忙赔礼道歉：“实在对不住了。”
说完，他眼神四下乱瞟，好像在找什么东西。
“你找的可是这个?”
云清和捧着一个用黑布包裹的不明物体，这是刚才滚落到他脚下的。
“对对对，是这个!”苏毅伸手去拿，云清和却往后一退，目光冷冽地盯着苏毅，质问道：“这里面为何是个死婴?”
苏毅闻言瞬间失了方寸。他厉声反驳：“不是!你看错了!”
说话间，他迅速上前欲夺回包袱，但下一刻手腕被司空鹤眠紧紧握住，挣脱不得。
一旁的陈公公见状也生了疑心：“苏侍卫莫慌，是不是，打开一看便知。”
云清和小心翼翼地掀开一层一层的布。摇曳火光下，一个通体发紫的瘦小东西蜷缩着躺在里面。其浑身皮肤发瘪，依稀可辨手脚的形状。只是他脑袋右侧凸起一块骨头，乍一看还以为长了两个头。
如此怪模怪样，甚是骇人。陈公公颤着声音问苏毅：“这不是死婴是什么？”
苏毅见瞒不住了，扑通跪下：“这、这是皇后娘娘生下的，皇上命卑职偷偷埋了!”
陈公公大惊失色：“皇后娘娘现在怎么样了?”
“卑职来的时候，皇后娘娘还昏迷不醒着。”
“陈公公。”司空鹤眠蹙眉沉声道：“你快领本王去长秋宫。”
云清和道：“你们先去，我帮苏侍卫埋了这孩子。”
陈公公急得直跺脚：“好好好!潇王爷快随咱家来!”
待竹林中再也听不见沙沙脚步声，云清和才问苏毅：“这到底怎么一回事?”
火光映射下的苏毅面如土灰，双眼黯淡无神：“皇后难产了一天，方才好不容易生了，产婆抱着他就出来给皇上看，于是我就被派来埋他，然后就遇上了你们。”
云清和不再多言。他让苏毅帮忙照着光，自己蹲下徒手挖坑。须臾把死婴安葬好后，便与苏毅赶去了长秋宫。
夜幕低垂，长秋宫依旧灯火通明。只是沿途没了嘈杂人声，偶尔路遇几个行色匆匆的宫人，也都垂头屏息，擦肩而过，互相之间并不打招呼。
苏毅解释道：“皇上担心他们扰了皇后休息，命他们赶紧散了，只留下御医。”
云清和颔首，也放轻脚步。
陈公公正候在门外。瞧见他二人立刻拦下：“先等着，王爷在里面给皇后把脉呢。”
苏毅低声问：“皇上如何?”
陈公公忧心忡忡地叹气：“咱家看着脸色不太好，他也在里面陪着皇后。”
三人就这样站在门外干等着。许久，殿内猛然响起瓷器碎裂的清脆声，紧接着听见一群人齐齐高呼：“臣无能，求皇上恕罪!”
陈公公冲他二人使了个眼色，三人立即退到一侧站成一排。随后十几个御医鱼贯而出，个个汗流浃背，如临大敌。有一人甚至因为腿软差点从台阶上摔倒，幸而得苏毅扶住。
片刻，门外恢复寂静，三人却迟迟不见司空鹤眠出来。
云清和有些按捺不住。陈公公看他一眼，迤迤然进殿传话。
“云尚书，进来吧。”
得了应允，云清和立刻敛袖进殿。他才走近，一股浓重的安息香扑面而来。只是熏香中漂浮着若有若无的血腥气，似乎还混合了某种草药。
偌大的屋内用四扇巨大的红木屏风隔出一方天地。司空攻玉正坐在上座，垂头沉思。
云清和迅速扫了一圈，终于在重重金凤纱幔后瞥见了司空鹤眠的侧影。
他俯身行礼：“微臣参见皇上。”
司空攻玉头也不抬地问：“你都看见了?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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