坐在冰冷的椅子上，苏毓一张一张翻着手上的检查和报告单。
11月中旬，奶奶在雪地里摔倒，一病不起陷入昏迷。
12月初清醒过一次，决定动手术，谁知手术过程中血栓造成肺衰竭，呼吸一度停止。经过一夜抢救终于被推进重症监护室观察，但由于年事已高，又有心脏病的关系，生命体征一度很弱。
12月中旬醒来一次，却因为一些意外，再度陷入昏迷，再未清醒，且生命体征越发不稳定。
苏毓看着报告单，泪水滴滴下坠。
她把报告单反反复复看了好多次，不愿意相信上面的那些专业术语，那些名称复杂的并发症，昂贵的医疗费用，各种仪器的检查结果都在向苏毓证明一件事。
奶奶恐怖再难醒过来。
苏毓把检查单甩在一边，双手捂住脸，一语不发。
管家看着苏毓这副模样，心里也是难受极了。老夫人待他宽厚，对他一家也极其照顾，就像他的姐姐一般。
他的眼眶红了，老泪几乎要流出。管家把手放在苏毓肩头安慰拍了拍，“小毓小姐。对不起，之前一直没有告诉你和恩墨少爷。老夫人手术前特意嘱咐，不要打扰你们。不要干扰到你们的生活。“
苏毓不敢放下捂住脸的双手，只是努力的摇了摇头，还是说不出话。
她怕她一说话，情绪就会控制不住的彻底崩溃。
怪不得，怪不得一个多月前恩墨会跟她抱怨说奶奶总是出门，都接不到他的电话。
之前的那通电话，管家伯伯的语气明明也很不对劲。
就在奶奶昏迷的时候，她和朋友们笑笑闹闹，还去那个什么典礼上接过所谓的奖杯。
都是什么东西啊。
没有奶奶，那些东西根本就什么的都不是啊。
苏毓把脸埋在自己的胳膊里，发出低低的哭声，带着无限的绝望。
她才是最大的笨蛋吧，还说什么要为奶奶和弟弟创造好的生活。结果，奶奶都不愿意让自己打扰她们的生活。
那么，她努力这么久，到底是为了什么？？
苏毓忽然拿起包站起来，往医院外跑去。
松手的那一刻，满脸的泪水看上去狼狈又凄惨。她冲到楼下，这时候天已经黑了，路灯下是冬日冷冷的光。
寒风吹着苏毓的脸，把没干的泪水几乎都要吹成刀子，一道道从脸上到心里，从手上到全身，切肤之痛。
她站在路灯下，一阵一阵的哭泣，蹲在一边的阴影里，看着那地上的已经被人的脚印猜的乱七八糟的雪，泪水忽然又滑落，她无力的坐在地上，眼泪止不住的流。
她从未如此痛恨过自己的无能为力。
就这样静静地坐在地上，过了一会，管家下来，把已经全身僵硬的苏毓从地上拉了起来。
苏毓的眼泪还在淌，虽然不再汹涌，可眼神已经变了，变得不再富有神采。
管家只当苏毓是太过悲伤，一步步把她带回了车上，让她暖和过来。
苏毓此时的情绪被强制地压了下去，挤在一个线下面，她用尽全力，让它不要喷发出来。
她用早已沙哑的嗓子，低声问着她的疑惑之处，“奶奶手术之后，是什么意外，让她又....昏迷。“
管家低下头，有些无奈，“小毓小姐...“
“伯伯，请您如实相告。“苏毓表情严肃，声音低沉。
管家低头，“是，其实也真的是意外。小毓小姐...那天是苏泉少爷来看望老夫人，少爷自从去了服兵役之后就很少回家，听说老夫人病了特意赶回来。少爷和夫人吵了几句，没注意老夫人的吊瓶已经打完了，发现的时候老夫人的血已经被回了几乎四分之一的瓶子。老夫人听到两个人的吵嘴，心脏也...“
苏毓听着，紧紧的捏住拳头，忍不住把手往坐垫上重重地捶下去。
管家低声，“小毓小姐。苏泉少爷那天下午也因为心神不宁在路上出了车祸，现在也在住院。至于夫人，她几乎日日都以泪洗面，是真的很后悔了。“
苏毓闭上眼睛，心里阵阵痛苦。
苏泉比她大两岁，小时候对她也不错，她承认这个哥哥真的不是什么坏人。婶婶和叔叔虽然一直惦记着他们的家业，对她们姐弟俩平时有故意养废的倾向，但也不会什么短缺。而且，他们对奶奶也是真的敬重，不然也不会同意奶奶执意把她们姐弟俩送到韩国去。
可是，她们怎么能就在奶奶的病床前吵架。
当年她离家时，奶奶的心脏就已经开始出现了明显的问题。
这样的结果，实在让她更加难过。
她谁也责怪不了，却无法疏解这内心难以言说的痛感。
苏毓一个人呆呆地坐在车后座上，良久，语气艰难，“请伯伯不要把这件事，告诉恩墨。他现在在美国。“
“是。“管家低低叹气。
这三天，苏毓守在奶奶的病房前寸步不离。
她失了一切的言语和表情，只是呆呆地注视着病房里的老妇人，偶尔会有眼泪从眼睛里流出，可苏毓还是面无表情。
叔叔婶婶来了，她也完全视而不见。
管家会带饭给她，她只吃一点，根本没有任何食欲，所有东西对她来说都味同嚼蜡，只是维持生命的基本罢了。
医生已经明明确确的告诉她，奶奶几乎不可能再清醒。
这样的日子，只是用钱在延续她的生命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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