良辰吉日，喜事当头。我木着脸穿戴上新娘的服饰，汐娘端了胭脂盒怯生生地不敢上前，师兄把她赶出门，接过胭脂坏笑着朝我逼近。
“你敢？”我冷眼斜他。
师兄沾着胭脂笑得开心：“哪有新娘子不搽胭脂的，这可是大喜的日子。”
我指着花冠前面层层叠叠的珠帘，没好气地说：“反正一会全遮上了，谁瞧得见。”
师兄只好遗憾地放下胭脂盒，但还是趁我不备往我眉间画了一点红，在我的眼刀里喜滋滋地给我戴上花冠，作弄得很开心。
他最后端详了一下，对自己的手艺表示满意，号称没人瞧得出来这是个假新娘。
我翻了个白眼。
师兄大笑着将花冠的珠帘挑起，遮到我面前。在视线被遮挡之前，我隐约瞥见师兄嘴角含笑，眼神缠绵，好似在看什么稀世珍宝一般。
吉时到，礼乐起，鞭炮鸣。我在喜婆的搀扶下，走青席跨马鞍，硬着头皮扮演新嫁娘，与师兄并肩站在堂屋准备行礼。
“一拜天地——”
喜倌的声音带着颤抖，四周感受不到一丝喜乐的气氛，连大声的呼吸都听不到。
手中的红绸结抖了抖，我跟着师兄拜了下去，密实的珠帘挡住我的视线，只能看见自己翠绿的衣摆。
“二拜高堂——”
我顿了顿，刚要拜下去，耳听风声戚戚，众人憋到现在的情绪终于化作一声声的惊叫。
好像有什么巨大的东西夹在狂风里直扑过来，我听见师兄轻轻啧了一声，红绸结失去了那端的力量，软软地垂了下去。
那瞬间我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想法，只是下意识地往师兄的方位抓了一把，下一刻就被裹进腥臭的风里，七荤八素地让风卷走了。
我在风团里上下左右地颠晃，一只手忽然抓住我的腰，继而紧紧搂住我，我的身体才稳定下来。
“你跟来做什么？”
师兄的声音在风里被拉扯得十分飘忽，而我晃得晕眩欲吐，闭眼忍了好久，感觉被狂风卷到了很远的地方，才双双下落。
师兄搂着我使了个巧力，稳稳当当地站到地上，甚至还有心情与我调笑：“你这是不放心夫君，千里追夫来了吗？”
我难受得说不出话，扶着他恢复了一下，抬手扯掉重死人的花冠，喘着气打量周围。
不出所料，这又是一个黑沉沉的山洞，空气里凝着浓重的腐烂味道，前方有一个幽深的通道，不知通向何方。师兄握住我的手，率先开路。
风在黑暗狭长的通道里发出低沉的呼啸，隐约能听见女子轻柔的哼唱。我被不适应的女装连绊两下后，干脆脱了外衣，顿觉利索了许多。
通道的尽头是一个更宽敞的洞穴，顶上的一线天洒下柔和的光亮，将洞穴分成阴暗两半。女子的哼唱声忽然停了，一个清亮的声音在黑暗那半边试探问：“夫君？”
她顿了顿，娇羞地说：“夫君好生心急，妾身还未装扮完毕，夫君怎就寻来了呢？”
虽然没有等到任何回答，她依然自顾自地越说越开心：“礼成之前，夫妻相见，这不合规矩，还请夫君耐心等候吉时。”
末了，她还加上一句暧昧的说辞：“妾身早晚……是夫君的人。”
还真是个掳人当压寨郎君的妖怪？
我疑惑地看向师兄。师兄让我别出声，朗声回道：“不急，我们有的是时间。”
那声音很开心地回应：“夫君你真是……羞煞妾身了……”
我目瞪口呆地看着一人一妖调情，深深觉得我来这儿就是多余的。
师兄却面色严肃，往我手里塞了道符，将我挡到身后。
果然那个没羞没臊的妖怪，根本等不及什么吉时，话说完没多久就迫不及待地从黑暗那头跑出来，身形窈窕，声音清亮，像是个惑人的女妖怪。
等到它完全展露在光亮里，我不禁惨不忍睹地闭上了眼。再曼妙的身材，再妩媚的声音，配上一个狗头，怎么都绮丽不起来。
它所谓的梳妆打扮不过是在脑袋上插满了花，在身上披满枝叶，长长的狗吻顶端涂上一抹朱蔻。饶是这样的形象，它还是揪着裙子，低下头，用那副好听的少女声音娇滴滴地问：“夫君……你……你可喜欢？”
师兄冷静地开口：“不是要行礼吗？就在这儿？”
“当然不是。”狗妖上前一步，语气娇憨雀跃，“妾身已经布好了喜堂，夫君快随我来吧……这个是？”
它发现了我的存在，语调一下子阴沉起来。
师兄镇定地回答说：“行礼怎可没有喜倌？难道你要自己喊吗？”
狗妖又高兴地摇起了尾巴：“还是夫君想的周到。夫君把我们的婚事如此放在心上，妾身真的好幸福。”
“没别人了吗？”师兄又问，“你的喜婆呢？”
狗妖歪着脑袋想了想，手一挥，从洞穴上方忽然坠下个木笼子，有人低低地闷哼了一声，随后习以为常地站起来。
“人都齐了，夫君，我们去拜堂吧！”
狗妖欢天喜地地上前要拉师兄的手，被师兄侧身躲开，淡淡道：“行礼前接触不合规矩。”
狗妖耷拉下耳朵，小声辩解着：“妾身知道了，妾身是心里太高兴了，夫君可莫要觉得妾身轻浮。”
师兄完全掌握了主动，反客为主地让狗妖带路。从笼子里出来那人一声不吭地跟在狗妖后面，投向我们的目光带着麻木的平静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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