凌晨，依旧茶馆，依旧热气蒸腾。
“诸位，静一静。”眉方寸跳上茶馆中央的一张桌子，众人立即被他吸引。
“这不是上次宣传百花教那人吗？”“哪个？”“跟逆鳞门弟子比武那个！”
眉方寸道：“没错，是我，今天来，是有大事要宣布。”
“什么大事？”“你们百花教又要招人了？”“多大的事？”
眉方寸道：“大家都知道，前头晚上，邹县长被人暗杀于家中。”
听到这句话，原本有些嬉闹的众人立刻安静下来，听他怎么说。
眉方寸继续说道：“你们可知，这是谁干的？”
众人默然。
眉方寸道：“正是那冷面无情的狼将军傅雪年！”
“你怎么断定是他？”“有何证据？”
眉方寸道：“邹县长遇害当晚，见过的最后一个人便是傅雪年，之后的事，恐怕只有这两人才知道，可惜邹县长已死无对证！”
眉方寸环顾四周，见众人交头接耳、小声议论，便继续说道，“真凶就在城内，就在我们身边，竟没一人敢动手？”
“那你说怎么办？”有人问道。
“好办！”眉方寸提高了嗓门，道，“百花教悬赏一万两黄金，捉拿傅雪年，替天行道！事成之后，要是怕被傅家军报复，只管拿了钱远走高飞。这笔钱，这个世道，够你花个半辈子了！”
“百花教要是言而无信怎么办？”一人问道。
“哼。”眉方寸半蹲**，朝那人轻谑道，“百花教别的没有，就是钱多，凡办成事的，不管十个、百个，人人有份！”
“你们是要抓活的还是死的？”一人问道。
“请便！”眉方寸说完便跳下桌子，走之前往墙角一瞥。
角落里，一人身影静默，洪世杰正摩挲着手中的一张麻将牌，眼角余光闪过眉方寸的侧身。他轻微抬头，见茶馆众人神色迥然、心事各异，只有茶馆老板手拿抹布擦着刚才那张被人站过的桌子。
白天，县官府邸大堂举办邹义麟的追悼会，到场者皆一身黑衣，轻装简服。
一位中山装老先生步履蹒跚，走进大堂，只听见堂内的仆人喊道，“浙江省立师范学校罗老师来悼——”
一位身着警靴的便服男子，走进大堂。仆人道：“禾城警署杨局长悼——”
吴越一身黑麻长袍，赵一尊黑衫黑裤，两人走进大堂。里头仆人道：“禾城第一门派逆鳞门吴越、赵一尊悼——”
有名堂的进大堂听悼，没名堂的在堂外候着，等里头这波哀悼完了再轮着进去。
黑戚戚一众人中，飘飘然走出一位身着一套藏蓝西装的男子，正是傅雪年。蓝得发紫，便也成了黑。
傅雪年大步穿过众人，走进大堂。仆人顿了顿，喊道，“华南名将傅将军悼——”
堂内众人回过头望向门口这位，果然雄姿异于常人。傅雪年并未开口，瞅了眼正堂前的棺材，又撇过头看了眼赵一尊。
意料之外，邹义麟的妻子刘氏走过来，道，“傅将军，借一步说话。”
走过赵一尊跟前时，又道，“赵先生，也请。”
赵一尊敲了眼吴越，见吴越点头示意，便跟着刘氏与傅雪年进了里屋。
进了里屋，刘氏扯下桌上罩着的一块布，底下是台留声机。她按下开关，光碟转动，声音流出。
只听见一个苍老的男声：“傅将军，你好。你我素未谋面，相逢已隔阴阳，实在遗憾。然而有志之士能相聚于禾城，便是有幸中的万幸。‘禾’字拆开，一千，一人。一人立于千人之上，背负千人重望，主万象而救一国，小小县城，亦可逆鳞。前行路上，望将军不失宏图大业，亦不忘故乡恩重。邹义麟谢过，永别。”
仙人已出，余音回荡，屋内三人怔了一会儿，各自沉思。
刘氏抖了抖手中的布，将它摊开，把留声机严严实实地遮住，转身道，“这便是我家老爷子要对傅将军说的话。”
“麒麟先生果然深谋远虑。”傅雪年望向赵一尊，若有所思，道，“小小县城，亦可逆鳞，邹县长劳心了。”
赵一尊见他双眼不离自己，只好把目光转向刘氏。
刘氏眼角布满皱纹，泪光闪烁，双眼不敢直视傅雪年，目光只落在他胸前那刻黑石纽扣上，道，“老爷子一片苦心，还望二位珍重。”
赵一尊心中正有疑问，他不知自己是否误解了这所谓的“苦心”，究竟邹县长是要他助傅家军，还是要他保住这县官府邸。照理说，新任县官需要上头重新拨配，而这年代连上头自个都乱成一片，哪还有暇顾及一个县城？禾城失主，有野心者必然会伸出爪牙，且不说眼前的傅家军，更有百花教、日本势力、地下黑帮黑道觊觎。又或者，邹县长是想要将这重任全权交付给逆鳞门？
赵一尊正想发问，又觉得傅雪年在场，怕是不合时宜，便把疑问咽了回去。
傅雪年见赵一尊犹犹豫豫，便暗自发笑，他道，“邹夫人不必过虑，邹县长想要禾城安定，这正合我心意。”
刘氏松了口气，轻轻擦去额角冒出的几滴汗。
傅雪年背过身去，踱了几步，道，“过安稳日子，乱世中人人奢望。但也有人不这么想，比如——上头那位？”
话音刚落，梁上跳下一人，稳稳站定。
赵一尊仔细一瞧，这正是那天凌晨在茶馆出老千被抓的那位高手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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