简介

委蛇记

首页
关灯
护眼
字体:
第五十三章 归顺诚服(1/2)
上一章 返回目录 加入书架 下一页

秦洧为醉鱼开了安神休眠的汤药,负伤受惊的少女终于在帐中沉沉睡去。他神色如常地安排随扈们安营扎寨,待支走所有人,才在帐中优哉游哉地搜检起来——不费吹灰之力,他就找到了那只匣子。

他长久地凝视着雕镂精致的匣面,玉白的指尖轻轻拂过那图腾上的男性蛇尾肖像,唇畔也浮起如出一辙的意味深长的笑意。

他并不知道这匣子里藏有什么。可他知道,这个无价之宝,能助他接近他毕生所追逐的一切。

入夜,凉意渐起,浓雾弥漫。秦洧披衣从安营扎寨的队列中独自走出,走向队尾血迹斑驳的囚车。在昏渺的夜色之中,眼前的景象远没有白日看起来那样骇人,只隐约能看见大片的干涸的血迹;再仔细辨认,才能在木栏上发现许多因忍耐剧痛而抓出的划痕。秦洧坐在囚车边沿,往内望去。灰败而黯淡的囚徒蜷卧在牢笼一隅,面庞掩在蓬乱肮脏的长发后,分辨不清究竟是睡着了、昏迷了抑或是死了。他解下腰上的水囊,丢了进去。过了很久,才见雒易眼也不睁地伸出手,缓缓抓过了水囊。

秦洧望着他,笑盈盈道:“想来坐车总比徒步来得舒适,对不对?唉,我也只是一心想免除雒大人千里跋涉之苦,这才略施绵力,请您千万不必放在心上。”

有那么一瞬间,雒易很想举起枷锁,把秦洧那颗秀丽而无耻的脑袋砸个粉碎。但是他到底忍下了这股冲动,只是慢慢饮尽了水,将空了的水囊掷出笼外。

秦洧温柔地端详着雒易血肉模糊、碎骨外露的膝盖,道:“我真想不到,你会愿意为他做到这种地步……”他双手掩面,抑制不住地笑出声来。“您真是太可爱了,”他捧着红霞灿灿的双颊,春情荡漾地望着雒易,眨眼道:“若不是因为您现在臭得像具尸体,我真想进来亲亲你。”

雒易充耳不闻,阖上双目,只是凝神调息。然而秦洧丝毫不以他的冷漠为忤,垂目注视着自己轻晃着的足尖,自言自语道:“不过,这世上的事,谁又敢铁口直断呢?二十年前,家臣带着我从族里逃出来的时候,我也以为自己必死无疑。……那夜的雷雨真是骇人,雷电一道紧接着一道,撕扯天空,像是金色的狂蟒汹涌着朝我冲来。家臣把我紧紧裹在胸前,策马在旷野上挣命狂奔,我知道,我的生与死只在这瞬息毫厘之差。我浑身僵硬,我的心跳比雷声还响,我的皮肤被风割破了,口鼻眼眶里全是血水……我不知道我们逃了多久,忽然马一声哀鸣,踉跄一步轰然摔倒在地上,猝死了。我被甩飞了出去,重重摔在地上。而我身后的家臣动也没动——这时我才看到,他的脊背被羽箭插得像只刺猬一样。原来他早就死了。而我,好几处骨头断了,没有力量动弹,被死尸压在荒野里。幸好大雨断断续续,让我不至于活活渴死。夏日炎热,尸体迅速开始腐烂,蠕动的蛆虫零星掉在我的脸上,我听到豺狼的嚎叫声,好几次,食腐的鸱鸮俯冲下来,差点要啄走我的眼球……我抱着那具尸体过了三天两夜,我一刻不停地祈祷着,只要有人来救我,无论是谁,我这一生都愿意为他驱驰——终于,上苍听到了我的祈祷,‘他’来了……”

秦洧沉浸在回忆之中,脸上泛起从未有过的、孺慕而赤忱的光泽:“那时我便对自己发誓,只要是那个人所想要的,我一定会赴汤蹈火为他达成。他要我死,我随时随地可以献出性命来;若他要我活着,哪怕我被千刀万剐、筋骨寸寸折断——我也决不敢死!”

雒易以不胜其烦的冷漠打断道:“这些和我有什么关系?”

秦洧自怀中取出那枚铜币,倾身将它放在了雒易的手边,含笑道:“雒大人,我恭喜你,也找到了那个能操控你生死的人。”

雒易讥诮地笑了。“我早就找到了。”他的声音沙哑而虚弱,眼睛里却仍闪烁着意志刚强之人独有的果决与傲慢的光:“除了我自己,谁也不能决定我的生死。”

秦洧轻轻摇了摇头,噙着宽容而哀惋的笑意望他一眼,跃下囚车走了。

雒易枕着双手假寐,阖目忍过周身又一阵剧烈的痛楚。他在心中思忖,秦洧口中“那个人”难道便是姿硕夫人吗?在此之前,雒易可未曾意料到能在朝秦暮楚、寡廉鲜耻的秦洧脸上见到那般纯粹的忠诚。这是否意味着自己入齐一事将会坎坷重重?尤其是在他和姿硕夫人本就彼此猜忌的前提下。然而,他对自己在这场博弈中所拥有的筹码仍有自信。姿硕夫人借醉鱼之手一路折磨挫辱他,一方面固然是为了对他之前的不驯施以惩戒,一方面却也传递出一个信号:齐太后和钟离春的对垒已到了紧要关头,此刻她迫切地需要可供倚仗的力量,哪怕不得不启用与她怨隙深重的雒易。只要她在身边为他留出立锥之地,他就能打下暗桩、筑起战壕、不动声色地将一切防线蚕食瓦解——这也正是他迄今为止的生存之道。

雒易在脑中一刻不停地算计着,以此抵销躯体内四处汹涌冲撞着的剧痛。他微微动了动因失血过多而麻木的肢体,无意间触到了那枚冰凉的钱币。

本小章还未完~.~,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!

上一章 返回目录 加入书架 下一页