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委蛇记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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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八十一章 我心匪席(1/3)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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正在心内盘算,却见秦俣人旋身迈进一侧洞穴,好一会儿,才姗姗而来,拂袖坐在了他身侧。只是一语不发,托着下颌,秋波脉脉地凝望着他。

雒易满腹疑窦,但既然已经抱定静观其变的宗旨,索性以不变应万变。近看之下,愈看清她桃目杏腮,妆容鲜妍,衣襟皓腕之上幽幽香氛袭人。雒易这才意识到,方才她竟是自行先去奁镜前重梳花钿、再施脂粉了。

他正自困惑,却见秦俣人禁不住嫣然一笑,轻声呢喃道:“阿檀,你真是一点未变。”

雒易紧蹙双眉,还未开口,便被秦俣人伸出双臂紧紧拥住。雒易浑身一震,振臂极力推阻,对方却是纹丝不动。但听她呼吸缭乱,语无伦次道:“阿檀,我真想你!这三年多来,你杳无音讯,人人都说你死了,可我总也不信,从来也没有放弃在江湖上四处打探你的消息……这些时日来,我追着那一星半点的蛛丝马迹,从郑国追到宋国,到了燕国,又到了齐国……阿檀,你究竟去哪儿了啊?”

话说到后来,已是语声哽咽,珠泪涟涟。

雒易最恨生人接触,此刻被她紧紧抱住、不住挨蹭,更是阵阵毛骨悚然,浑身都炸开了寒栗。秦俣人察觉他奋力抗拒,松开双手,柔情脉脉地望着他:“阿檀,都这么久啦,你还生我的气不成?”

雒易心道,这家伙言语颠倒行事错乱,不可大意松懈;但看她言语神态,却和方才浑身杀气的模样大相径庭。心中一动,翻转手腕,指着列缺穴,冷道:“过去之事暂且不提,你封我穴道,毁我功体,又算什么?”

秦俣人一怔,禁不住粲然一笑,道:“我这是用凝冰击中了你任督大脉上几处要穴,愈是用劲冲关,愈是受阻。你只需宁心静神,引导精气自百会穴以下沿经脉逆行三周,便可以解开啦。”

她注视着他,面上浮起迷惑的神色,道:“阿檀,这点穴之法还是你教给我的,怎么如今……你连这都忘了?”

雒易冷冷道:“谁说我忘了?”

“那你……?”

雒易一面暗中调息,一面漫不经心、信口胡诌道:“我故意这样问你,就是为了看一看你究竟有没有将我说过的话,字字句句都放在心上。”

秦俣人笑逐颜开,一时秋波熠熠,光彩照人。忽然她又想到了什么,眼中又染上幽怨无限,恨声道:“我日夜将你所说所言放在心上,可你呢?阿檀,你与我说句实话,你心里……究竟有没有我?”

雒易心中冷笑,面上却是波澜不起,指天作态道:“若有二心,便教阿檀遭天打雷劈,万箭穿心而死。”心道:“我那个荤素不忌的舅舅也不知是否尚在人世,若他真遭天打雷劈,我也是乐见其成。只是我对他们这笔风流烂账一无所知,再夹缠下去,且不说露出马脚;光和这怪物再这样眉来眼去,酸也要酸死我了。”

他挂念沈遇竹身负重伤,又有齐兵穷追不舍,心内沉重,不耐烦再与她周旋,在心中不住思索脱身之策。然而秦俣人极亲密地依偎在他身侧,伸手牵住他,笑道:“我便知道,你再见我,一定会回心转意……”

雒易一触到她的手,便觉一阵冰寒彻骨。却听秦俣人“咦”了一声,道:“阿檀,你何时受了这么重的内伤?”她握住他的手腕查探脉息,又骈指覆在他双膝之上,神情愈发严肃,咬紧银牙,恨声道:“是谁敲碎了你的髌骨?还下了这么阴毒险恶的毒?”

雒易道:“报仇就不必了。我一时大意,误被小人暗算,至于那罪魁祸首,方才已被你炮制尽兴、身首异处了。”

秦俣人一怔,笑道:“原来如此。”她牵着他重又坐下,道:“你不必担忧,我这便为你梳筋导气,日后再佐以珍药慢慢调理,定叫你复原如初,再无后患。”

雒易对这喜怒无常、言行颠倒的怪人始终戒备重重,正欲矫词推辞,却已被她一掌击中胸口,顿觉一股冰寒之气自膻中灌入四肢百骸,顿时手足僵木,裸身坠入冰河之中。

他骇然万分,正巧被封的筋脉冲破窒碍,功体复原,手足一瞬恢复自如,更不犹豫,一掌“嘭”地击中秦俣人的心口。

秦雨人正劲气凝于颅顶,正是系千钧于一发、门户大开之时,被雒易猛然一掌推开,顿时气塞胸膈,心肺剧痛,动作不由一滞。雒易趁机脱身站起,匆忙扫一眼往来时路径,但见那冰面陡峭冷滑,以自身当下状况,决计无法攀援而上。眼看秦俣人已然翻身坐起,再不犹疑,转身冲入旁侧的幽暗洞穴之中。

疾奔数百步,狭隘逼仄的**豁然开朗,雒易骤然撞见明亮日光,眼前一花,却见洞穴内密密麻麻站了数十人,正齐刷刷面无表情地看着自己。

雒易悚然一惊,定睛看去,原来这洞穴中正矗立着数十具神态各异的白玉雕像。那雕刻者的技艺十分高超,以黛石描眉,以朱砂点唇,以异色宝石镶嵌成眼珠,连肌理骨节都是纤毫毕现。光线幽明之间,乍看去与真人别无二致。这组雕像有男有女,有老有少,或俊或丑,或嗔或笑,形貌神情各有不同,却在脸庞手足等处都有或多或少的残缺潦草,似乎雕刻者有意留下这些不完满的缺漏,来证明它们仅是死物,而非活人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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